封面新闻记者 刘秋凤 秦怡 摄影报道
8月中旬，四川成都，一个闷热的车间里，56岁的四川仁寿人老高与58岁的德国苏尔茨家族第五代传人Christoph Schulz（以下称为苏尔茨）正在干一件大事——首次在成都全手工制造德国钢琴。
两人语言不通，打着手语，互相却能秒懂。我们现在只需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，就知道对方的意思。老高说，他们都有着几十年钢琴制造经验，这是匠人之间的专属默契。
一个在欧洲中部，一个在中国西南；一个远赴异国，一个再度出山；一名洋工匠，一名土师傅……说到这次跨国联手，老高笑着告诉记者，没想到自己快退休的年龄，还能开启一段国际缘分，给世界知名钢琴制造大师当一回学徒。
苏尔茨与老高正在制作钢琴
出山
给世界钢琴制造大师当学徒
说到老高与钢琴的缘分，还要回溯到1991年，那一年老高22岁，准备南下去广东闯荡。看到仁寿当地发布的一则招工消息，要求高、待遇好，他决定试试。那时，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钢琴厂，只记得需要精通木工，在木匠父亲那里学会的一身本领恰好派上用场。
到广州前，只有初中学历的老高甚至不知道钢琴为何物。凭借好学的本性，从学习钢琴理论起步，摸索着上手制作，九几年的时候，我的工资就有3000多。老高说。坚持做了11年钢琴，他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，于是回到成都白手起家，创办了自己的钢琴工厂，成为成都为数不多的钢琴制造商，直到5年前关闭工厂，他开始了退休状态。
我这个人没其他爱好，不爱打牌不爱钓鱼，这辈子就爱做钢琴！老高有些闲不住。有34年的手艺，他在成都钢琴圈里是一名资深人士。经过朋友牵线搭桥，他得知苏尔茨正在寻找老师傅，在成都一起打造纯正的德国钢琴。
老高心动了！他自嘲自己是一名土师傅，还从未跟着洋工匠学过手艺。德国钢琴很出名啊！我当学徒的时候，也听过苏尔茨钢琴。如果能跟着苏尔茨学一手德国钢琴的本领，那岂不是技艺又能更进一步了？技艺无止境！老高打定了主意，耍了5年后再度出山。
凭借过硬的手艺，还有开设过钢琴厂的经验，老高顺利成为苏尔茨的学徒，开启了如饥似渴的学习。
严苛
差0.5毫米都不行
当成都工匠遇上国际手艺，老高不得不叹服德国技术的精益求精。
以前我们做钢琴，胶水粘好后，用工具固定住，就可以同步制作其他工序，但在苏尔茨这里不行。老高指着琴身的木板告诉记者，一架钢琴有几千个零部件，每一个数据都按照苏尔茨提供的标准执行。以粘贴木材环节为例，苏尔茨要求胶水必须干透以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工序。虽然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，却可以让钢琴百年不变形。
如此致力完美的态度，贯穿了这台钢琴的生产细节。钢琴的每个零部件大小也必须分毫不差，哪怕差个0.5毫米，都会重做。老高说，苏尔茨每过一份数据，都会与电脑中的记录一一对比，这份严谨在精密机器的生产上极具优势。
苏尔茨与老高正在制作钢琴，这将是首次由德国工匠和成都工匠联合打造的，完全符合德国标准的成都造钢琴。
你听听这声音，每个部位都有回响。在苏尔茨的指导下，老高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。音板是钢琴最重要的部分之一，关系到钢琴的音质、音色与音调。他用手腕敲击着音板，随即响起一阵阵浑厚的回响。
在这间厂房，老高埋首工作已有2个月，同步生产的两台苏尔茨钢琴目前的进度大约为60%，每个环节的完工均需苏尔茨本人验收合格以后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。老高对这两架钢琴呵护备至，每一个零件、每一道工序，都需经过他的手。而他们，有一个共同的目标：在中国打造完全符合德国标准的样本，进而实现本地化量产。
友谊
一个眼神就互相懂得起
老高不懂英语，更别提德语。他与苏尔茨的交流，有着自己的语言体系。
拍拍肩膀，2根手指交叉做个动作，那是该走了。用手比划几下，那是你快把手机掏出来，翻译软件打开。如果再不懂，就用纸和笔画下来，画出来就秒懂了！老高说，这是独属于手工匠人之间的默契。
老高与苏尔茨的沟通有时候需要画画（图片由老高提供）
如今，相处了七八个月，他们的默契度变得更高。一个眼神和动作，我们就都知道对方在想啥子。老高说，休息的时候，他还会带苏尔茨去吃火锅、吃米线，感受成都这座城市独特的魅力与味道。
老高也是一名钢琴制作大师。苏尔茨与老高已经很熟络，双方都有着对匠人的尊重。他说，制作钢琴就如做菜一样，厨房里面需要有一位厨师给菜肴的味道把关，统揽全局。
苏尔茨也会采纳老高提出的建议。我建议上完漆要静置48小时，他听我的。老高说，给钢琴架涂装漆时，考虑到与德国的气候条件并不相似，老高以对成都的了解，建议苏尔茨调整涂漆后的静置时间。
我已经安排好了，他肯定对这个方案满意。老高说，苏尔茨头疼钻头打孔的问题，他们尝试了好几次，均没有达到满意的效果。于是，他联系了一台机器，能调整角度，打孔精确度更高。苏尔茨看到后就比了一个OK的手势。
老高（左二）和苏尔茨（左一）行走在成都的工厂中
在老高看来，成都有着适宜钢琴生产的气候条件。因钢琴的用材大多为木材，又需用胶水进行粘合，如若气候太干燥，木材容易开裂；太潮湿，又会延长胶水风干的时间。也是如此，他坚信，成都有着建造钢琴工厂和音乐产业基地的无限可能。
梦想
让更多人弹奏成都造钢琴
虽然我不会弹钢琴，但看着别人弹奏我制作的钢琴，我很自豪。老高说，他以前在成都开设的钢琴制造工厂有七八名师傅，从老高厂里走出去的钢琴大多去向了四川音乐学院周边的琴行，滋养了一个个年轻人的音乐梦想。在钢琴厂长大的女儿，耳濡目染中成长为一名钢琴老师。
老高自己心中藏着一份更大的雄心壮志，希望自己制作的钢琴能卖给全世界。他本以为在自己的工厂关闭后，就从此与钢琴事业告别了，没想到，苏尔茨给了他实现梦想的可能。
其实，这不是在成都造的德国钢琴，就是成都钢琴，但它们完全符合德国标准。苏尔茨告诉记者，在他的把关下，这些成都造的德国标准钢琴比在德国生产的质量更好，他也希望能将这些钢琴销往全球，甚至卖回欧洲。
在老高看来，弹奏钢琴是高雅美妙的，制造钢琴是孤独辛苦的。培养一个新人从入行到独立上手，起码要三年时间。我会召集以前那批做钢琴的兄弟伙们，培养更多的年轻人才，一起在成都制造更好的钢琴。老高踌躇满志。或许，在苏尔茨的帮助下，老高的梦想真的能在不久的将来实现。
音乐没有国界。当下，音乐成为成都接轨世界的一种方式。成都正在打造国际音乐之都，更多如苏尔茨这样的国际大师们将目光放到成都，成都音符将飘向全球。
【如果您有新闻线索，欢迎向我们报料，一经采纳有费用酬谢。报料微信关注：ihxdsb，报料QQ：3386405712】
